你做一床狗皮褥子吧,这不比城里,寒气大。
他没点头,也没有摇头,望着她。
她低下头又说:她有身子了,几个月了?
他答:快六个月了。
她说:莫让她乱动,怕伤了胎气。
说完她吁了口长气。
他说:那我就走了,啥时候走,告诉我一声。
说完他真的转过身。
这时她叫一声:哎——
他立住了,回身望她,她以前就是这么叫他。他望着她。她把他留在炕上的那份休书拿了起来,认真地看了几眼,他知道她不认识那些字,但她还是看了,每一眼都看得极认真。
半晌,她说:过一会儿俺做一点糊糊,把它贴到老杨树上去。
他说:不,不用,钱先生会把话传出去的。
她吁了口气,沉重地把那份休书举了,悠悠地说:还是贴出去好,让靠山屯的人都知道,从现在起,俺秋菊再也不是马家的人了。
马林逃跑似的离开了下屋,当他关上门时,秋菊的哭声潮水似的从门缝里流泻出来。马林背靠着门,在那儿茫然无措地立了一会儿。
他听见细草说:娘,娘,你咋了,咋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