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素来性子清冷,之后人情世故的洗练更是令他越加喜怒不形于色。自他四年前接掌了家业之后,已经很少有事情能令他有大的情绪起落了。
他回想起往昔诸般种种,从幼年到少年,从孤迥到叛逆。
最后,他想起祖母的临终嘱托。
他出神良久,慢慢攥紧手,端端正正跪在祖母的棺榇前,半晌,嘴唇开合,艰涩道:“孙儿不孝。”
言讫,郑而重之地叩了三个头。
他为自己从前的少不更事而愧怍,也为自己不能遵从祖母临终嘱托而深怀歉忱。
他知道祖母的初衷是担心他再因算学数术而不理正事,但他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他,不会再任性而为。
他已经低头让步,如今让他彻底割舍掉,他实在无法做到。那是他今生唯可寄托的追求,如果也被剥夺走,他今后就真的是全然为家族而活了。
人活一世终归需要有希望支撑。他希望他能为他所热衷的学问捉笔撰书,端本正源,以为之振兴尽绵薄之力。
只是,他不知道祖母能否谅解他。
发丧那日,他衣衰缠绖,神情麻木地一路扶灵到坟茔。看着祖母下葬,他浑浑噩噩地想,他的至亲都已不在,自此之后,他便和孤家寡人无异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