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,日光移过树杪,投进了离堆上的伏龙观正殿。年少的执役道士洒扫完屋宇,照例到神像前敬香。金身雕像横眉怒目,指戟向天,现伏魔相,足踏恶龙的头颅,在日光的沐浴中,愈加煌煌生辉。
他净手后匆匆拈了檀香,低头在长明灯里添满酥油,又低头去拂拭香炉。他逐渐养成了在神殿里低头做事的习惯,一半是因为恭敬,一半是因为胆怯。洞庭龙王虽现忿怒相,却依然是高大英俊青年的形象,观之可亲可爱、可敬可畏;但盘踞在神座上的恶龙,分明是一条大蛇,鳞片宛然,又有着类似人的脸,居高临下地正对门口——若是与其对视,隐隐会有看到瞳仁转动的错觉,令人直觉被野兽锁定,寒毛直竖,后颈发凉。
但这天,他莫名地脚步分外轻松,精神分外爽利,在烛龙眼皮底下整理供桌时,脊梁骨里也少了那种打摆子一样的战栗感。他心血来潮,抬头定睛看去,发现恶龙的头颅不知何时从中裂开了一线,好像戾气邪意全部从那里流失,不复具有威慑力。
这时他听到了背后的涛声——寒江伏龙谭,潭中千年死水,波澜不起,本不应该发出什么声响。小道士回过头去,猛然瞪大了眼睛。云脚低垂,巨大的赤色尾鳍从云中垂下,伏龙潭里的水流源源不断地逆天而上,铺天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