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悦。如同一只小鸡破壳而出,虽有些陌生惊悸,却终见天日。
他不住回想张用唤这名号时那音调、声气和神情,竟忘了答言。
他原是沧州一个皮匠,因生得矮小,人都唤他矮子。他听着刺心,但自小便学会一个道理:争不过、斗不赢时,只好拿和气自保。他便任人这般唤他,听到时不露嗔恼,尽力笑笑。那些本不敢这般唤他的人见了,也跟着唤起来。好比河边一片洼地,裂一道口,河水便尽都涌进来,哪里拦挡得住。不需多少时日,洼地便成了池塘。再多心气,也被淹沉。
这些他都还能忍,忍久了,甚而不觉得有何不妥。到了该求婚论亲的年纪时,矮,才真成了要命铡刀。他尽力攒钱,四处托媒人,可那些人家看他过门槛都吃力,全都当即回绝。相一次亲,心便被割一刀。媒人劝他把眼放低一些,寻个身有残疾的女子。他听了,越发伤心,却笑着摇了摇头,从此断了娶妻的念头。
一个念头硬生生压住,必定从另一处泄出。那之后,他生出个癖好:但凡上街,尽往人多处钻,见了年轻妇人,便凑到后头,偷偷朝那些妇人衣裙上吐痰。起先,他还觉得快意解恨,久了之后,便倦了。反倒恨自家竟变得如此龌龊,因而越发丧气。正当他百无生趣,甚而不时涌起轻生之念